有一個朋友讓我非常受折磨。她久居日本,每次回國或家里人出入境,她都會拜托我接送、買票或者幫助辦理簽證等。
我一點都不怕累和麻煩,只是有些事情并非我的努力所能左右的。比如過年買票,那場景,只有像我這樣的“首都人民”才有真正的體會,那是無法用言語完整形容的。
有一年春節她老公要回國過年,她拜托我給他買國內火車票。
時值農歷臘月二十九,飛機將在當天下午5點降落首都機場,出機場到市內通常需要2個小時左右。以此為前提,我只能給他買晚上7點半以后的票。想想,第二天就是大年三十,很多人都要趕最后一趟車。
我在放票的第一時間去排隊,排了好幾個小時,不停地換售票點詢問,不停地緊盯網上發布的轉讓信息。直到最后一天,尚無果。
期間朋友時常來電話詢問進展,然后會非常驚嘆和不可置信地說:“啊?那么緊張啊?提前了這么多天也沒有啊?難道沒有 其他車?硬座也可以嘛……”
我心里很郁悶:一是,她老公回來時間的選擇使我只可以考慮那一趟車,那天下午就連大客車和出租車也要提前收工;二是,我必須給她老公買到票,不然人家大老遠回來,卻在北京火車站過大年三十,這太不人性了;三是,她對國情的不理解,使我顯得好像不夠努力。我為此痛苦,我備受折磨,我病倒了。
最后一天,我仍在不停想辦法。就在一次刷新網頁時,我發現了最新發布的轉讓信息。我趕緊打電話,對方告知剛剛轉出,已答應別人了。就在那一刻我不爭氣地哭了,一下子說不出話來,無比沮喪地掛了電話。然而對方又給我打回來,說:“別哭,我跟那個人商量了一下,他可以考慮搭車,把這個票讓給你……”終于搞定了。
上述情景只是某次的經歷,之前和之后也發生過多次。我為他們一家人來往于日本、中國、北京到她老家幾乎是嘔心瀝血。味我的痛苦來源于“取悅滿足”別人,以獲得肯定的動機;當無法如愿“取悅、滿足”時,進而想去證明自己已努力,希望被理解;還有一種對付出能有所回報(無論是物質的還是精神的)的期待……
現在,我終于明白,折磨我的不是她,而是我自己。我放下自己的動機努力和期待。于是,我不再受煎熬。
當我們總想表現得更好,總想讓他人完全地理解、接受和肯定我們所做的一切的時候,我們就會產生不必要的痛苦。我們之所以痛苦,不是事件本身給我們帶來痛苦,而是因為我們對自己所做事情的結果和與事情有關的其他人給予了期待。其實,放下期待就等于放下了失落,放下了痛苦。這樣可以免除很多自己親手創造的“病癥”。
我們是“病癥”的創造者。我們創造的“病癥”不止來源于如上所述的內在動機、扭曲的努力和心存期待,其實,我們有很多種創造“病癥”的理由、能力及錯誤的感知。
例如病痛。病癥能夠在物理或物質層面帶給我們的只有“痛”,然而我們往往把病癥和痛苦畫上等號。我們經歷著病癥的“痛”,心里更緊緊抓住“苦”不放。“苦”的是誰呢?是心靈、意識、念頭。很明顯,“苦”不在身體上,它不是“病癥”帶來的。
病癥的“痛”是直接經歷的“痛”,它不是最“痛”,而我們對病癥的恐懼才更“痛”,是超越身體之痛的“痛”,是一種被創造出來的“痛”,謂之“苦”。可怕的是,“苦”往往再次創造病癥。
記得幾年前,我經常因為坐車擁擠而被踩了腳或被揪了頭發。那個被踩或被揪的疼痛發生在瞬間,讓我沒有任何準備地經歷它。當我知道發生這件事情的時候它基本已經成為過去式。但接著我會產生憤怒,會責備和怨恨那個踩我腳、揪我頭發的人,會回頭瞪他或推他一把,甚至有時會喊出我的不滿,但對方的反應好像壓根就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
無論怎樣,這時的我心里燃燒著憤怒之火,我還會不時地怒枧那個滿臉無辜的人。事情本身已經過去,但在我們的心里還在繼續,如果事態再嚴重些,可能還會為此打一架,然后氣沖沖地一路走到公司,然后發錯傳真文件,填錯財務報表而被老板數落訓斥,回家踢狗出氣,狗逃跑的時候撞壞了老公收藏的瓷器……我們雖然感到內疚,但心里的委屈和倒霉感越發嚴重,沒有好聲氣,繼而與老公吵架……這一連串的事情難道是必然的嗎?難道發生倒霉的事我們很無辜嗎?
后來,我以旁觀者的角度經歷這樣的事情:同樣也是被踩了、被揪了或者被推了,然后我觀察到“肇事者”基本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而被踩的人卻滿臉怒火,久久不能放下……與我曾經的表現和反應何等的如出一轍。我發現我們是如何拿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了。我們如此咬牙切齒,如此耿耿于懷,如此的緊抓痛苦不放!
我們是“病癥”的創造者,不管愿不愿意接受,但很多“病癥”的發生都有其內在的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