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心”這樣的字眼里潛藏著這樣的一種態度:你的感受是不值得被理解與尊重的。
真是遺憾這樣的潛在的態度竟是如此普遍地彌漫在我們的下意識之中,較少人去真正愿意為它剖析背后的原因。想來我們也太無覺無察于這些語言文字當中所攜帶的無意識了,似乎出現一個概念,我們總是不自覺地將其視作權威,并依此來非難自己的感受,等等。然而,因為我們不尊重自己感受,且又無力抵抗夾雜在語言之中的無形的態度,偏見(因為更真實深刻的了解常常都是基于感受的,而失去與感受連接的所謂理性常常淪為自欺)。寫這個小小的答案來對此潛在的態度進行直面。
誠然,我也知道玻璃心使我們受傷的時候的情境“也許”并沒有糟糕到讓我們如此挫敗懊惱的程度。
故而這使得我們很多人會在自己受傷的時候不選擇去責怪環境以及眼前的事實,而是責怪自己,責怪自己的敏感脆弱。唉,這與另外的一些總是將自己的問題推脫給環境,將問題的責任推脫給別人的人不是恰好一種反面嗎? 然而恰恰這種人反而在生活當中還較多地得勢。
每一個感受都值得被我們重視,它總在向我們提醒著什么。也許這些負面感受的根源是由于我們早年的經歷,但是至少也是由眼前的情境所觸發的。而我們之所以這么脆弱敏感,常常就是在我們年幼時候在相應的情境之中受過傷害。所謂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繩。舉些例子說,比如在兒時曾經遭受忽略的孩子,在長大后遭遇受到忽略的情境的時候所感受到的失落也許就要超過眼前情境的程度。而被無端指責呵斥的孩子也會容易在此種情境之中被喚起更多深切的不安;而被嚇唬,糊弄的孩子也都會在日后的某些情境之中產生些許超出理性范圍的焦慮警惕;而在年幼時期受過敵視的孩子在后來也很難面對別人的一些不滿的時候保持淡定,縱使自己并未有錯,等等。
如果我們在多數的這種我們被眼前的情境所觸發了某些強烈的受傷感的時候,還要去責備自己的敏感脆弱,玻璃心,那么想一想,我們是不是還挺可憐的。當我們并不與自己的感受站在一塊的時候,我們也并未與我們自己站在了一塊,而站到自己的對立面給與自己的內心真實感受諸多詰難難道不正是很多時候我們的許多心理問題的一個結癥與特征嗎?
我不認為僅僅因為自己感到受傷沒認清事實就將譴責隨意加諸他人是對的,但是也不認為只是因為自己的受傷超乎眼前情境的程度而選擇對此感受進行忽略壓抑是恰當的選擇。也許此時別人沒有在傷害我們,但是也許還是有的。此時至少我們需要暫時避開,去與自己的感受獨處一會。而只有我們重視自己的感受的時候,我們才不會受到環境的持續擺布。我們有理由對于受到侵害的情境感到憤怒與不滿,縱使只是那些我們感到自己受到侵害的時候。為什么?因為我們感到自己受到侵害的時候也是多與自己的過往以及無形當中的固有模式有關,只要我們勇于認清這個感受的事實,對于自己臆想與投射也才會漸漸地解除。但是,更多的可能性在于,我們因為重視自己的真實感受,而不斷地發現了很多原本我們無形地容忍妥協著的別人對于我們的糊弄、侵害與利用。這個侵害也許并不一定是別人主觀意圖上造成,而是由于彼此的行為模式上不自覺地造成的事實。這些事實不經由重視自己的感受,很難對其進行擺脫解除。
很多時候看到真相的時候會有一種痛苦,這個痛苦是看清現實的時候的伴隨,感受到了這些痛苦的真相,我們才會漸漸地解除掉那些在我們自身存在著的容許環境對我們繼續造成侵害,糊弄的無意識狀態與心理。看到我們時常作為受害者的事實之后(雖然這個受害的處境其實也是我們自己造成的),我們便不會去責備自己的敏感脆弱,嘲笑自己的玻璃心了。因為我們此時知道我們所有的感受都有著根源,都有著存在著理由。更多的時候它們也是在提醒著我們一些什么,提醒著我們一些被我們的所謂的理性的頭腦所忽略著的重要的事實。
“玻璃心”一詞有時甚至成為了某些人進行侵害愚弄,然后遭受抵制揭露之后反擊受害者的一個擋箭牌,這就是很糟糕的了。我就是開個玩笑而已嘛,至于嘛! 唉唉,別老想那么多啊! 干嘛那么敏感! 等等,這些是我們不時在生活之中總會遇到的情境,然后語言、話語(偏向強者)本身的那些偏向性,使得受害者其實對于自身的情境的覺知感受,其實更多地處在被加害者,強者的立場,話語所描述的尷尬境地。這就使人蒙受了無形的傷害之后還難于表達自己的處境,因為我們自己首先是缺失了那個感受,進而又是缺失了那個語言。受害者無法通過依照自己感受通過語言將自己的處境描述出來,這就使其幾乎難于拜擺脫那種受害的狀態了。甚至進而使得他們認定這樣的方式,做法,模式就是這個世界運行的秩序與常態,認同了加害者的身份與方式,并學著將同樣的方式,對待,轉嫁給下次自己遇到的弱者。呵呵,總有一些潛在的吃人的鏈條在薪火傳遞,然而我們的世界就是這么變糟的。